G3商讯:有学者论及著名的涂金青铜灯——长信宫灯,认为擎灯的宫女眉宇间蕴藏愁苦。然而细看宫女双眉修长,眉锋处有明显的转折,中间确乎内蹙,这或许是先秦至汉代人所普遍喜爱的一种妆容。
《庄子·天运》载越国美人西施“病心而矉”,矉同颦,即蹙额。西子因心痛蹙眉,呈现的却是绝美容貌处于变化中的微妙与生动,故而受人青睐。
汉代亦流行颦容,《后汉书》载桓帝外戚梁冀恶贯满盈,其妻孙寿“色美而善为妖态,作愁眉、啼妆,堕马髻,折腰步,龋齿笑”“所谓愁眉者,细而曲折”,这一妆容自此在洛阳风行,举国仿效,必有其独特的美感。
美人的颦容,自古便博人怜爱。李白《怨情》诗云:“美人卷珠帘,深坐蹙蛾眉。但见泪痕湿,不知心恨谁。”字里行间充满爱怜。最著名的莫过于曹雪芹《红楼梦》写林黛玉:“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”,宝玉因其“眉尖若蹙”,便笑道:“我送妹妹一字,莫若‘颦颦’二字极妙?”此节虽已埋下悲剧的伏笔,然其行文则赏心悦目。
回头来看长信宫灯,擎灯的年轻女子正是彼时理想的美人。
这是一位宫内侍女,去履着袜,姿态为安身于室内茵席上的正坐(而非有些文章中所说的“跽”),其简朴厚重的衣着光素无纹,反衬出面部的准确精微。女子头梳髻,眉毛“细而曲折”,表情应近乎所谓的“颦”,是从西施之颦到洛阳愁眉的桥梁。侍女的身份固然低下,匠师却没有什么动机刻意表现一种悲苦的表情,反而是那优雅的姿容吐露了制器者的初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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灯上有九处刻铭,六处“阳信家”铭说明此器原属信阳夷侯刘揭,“长信尚浴”等铭文指向文帝皇后、刘胜的祖母窦氏的长信宫,而刘胜妻窦绾则是其最后的主人。这件数易其主的灯具不仅是一件实用器,也是一件艺术品。在漫漫长夜,长信宫灯的光芒照耀着华美的宫殿,而将自身隐在暗处。见日之光,天下大明,灯体灿灿的金色又成为室内的一个焦点,吸引着人们凝望这位年轻女子安然沉静的姿容。
此外,长信宫灯也代表着艺术史的一次大转折。铸造灯具的青铜在商周时期用于制作礼乐器与兵器,服务于祭祀与战争这类“国之大事”。而在大统一的汉代,贵族们日常生活的器用也用上了青铜。长信宫灯设计富于巧思,风致精妙,波澜不惊。其周身的涂金焕然一新,也将如火如荼的青铜时代遮蔽在了时间帷幕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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